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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生命有三个层次,绝大多数人止步于感官

    发布时间:2020-08-17作者:审核:点击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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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人有三种生活,一种叫享受的生活,一种叫政治的生活,一种叫沉思的生活。——亚里士多德

      有位作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:有一次,他和一名世界500强公司的老板去希腊看阿波罗神殿。到了目的地,这位老板却一脸的惊诧和不值:“我们走了这么久的山路,难道就是来看这几根柱子的?”

      很多人读到这个故事,或许会感到惋惜,甚至嘲笑一番。但其实,对“精神层面的顶级体验”无感,这是人类的通病。生活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地鸡毛,而我们总是活得太忙碌、太粗糙——处处都有风景,但不是处处都有看风景的人。

      世界著名小提琴家约书亚·贝尔的演奏会一票难求。他曾经参与一项社会实验:用一把传承了两百多年的天价提琴,在纽约某地铁口演奏了多首世界名曲。但是整整45分钟,只有一个人全程聆听。

      这件事经媒体报道后,有人开玩笑说“全程聆听的这个人,为了节省1000美元的专享门票,损失了2美元的地铁车票”。人们纷纷表达羡慕:“多么希望我也能像他一样!”


      假如生命还剩下一万天,我们是选择“充分地体验每一天”,还是体验一天,然后重复一万次?我相信,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。可是,如果把时间段拉长到“人的一生”,结果却是绝大多数人都“含恨而终”——因为美好的东西,对发现她的眼睛特别的挑剔;而庸俗、粗鄙的东西,诱惑又太大。人性深处的堕落天性,更是无法剔除。

      生命的体验,物质条件决定了其下限,这也是一个健康社会应该保障的底线。而“拓宽生命体验上限”的思考,不只是“有权、有钱、有闲”的精英人士的专利,而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命题。


      ▌生命体验的第一个层次:感官的取舍

      人的五官和身体,总是渴望愉悦和舒适。

      孟子说,食色性也。没有食色,人类早已灭绝;没有娱乐和消费,社会也必然崩溃。因此,感官的体验是人类生存、繁衍的前置条件,也是其他“更高体验”的载体。

      禁欲主义是违背人性的,因此常常与虚伪、强制相伴而生。例如君王推行禁欲主义,其实是为了独享堕落和奢靡。

      没有自由选择,人就会变成奴隶。但是,缺乏自制的自由,就会变成放纵。人天生就喜欢娱乐和轻松,厌恶责任和付出。娱乐至死、放纵欲望,是被批判最多的,却也是最难抗拒的“本能”。

      因此,在封闭社会,生命体验最大的敌人是禁欲主义,在开放社会,生命体验的最大敌人是人性深处的堕落。因此,提升感官体验,首先需要的,竟然是“自作自受”——就像为了参观阿波罗神庙,放弃其他机会成本。丰富、切实的感官体验,来自日常生活的拣选和提炼。比如,“啃”那些短期内“无用”的书,欣赏小众的音乐、艺术。

      比如,今天几乎人人都在谈审美,因为我们都知道,没有审美,生活将庸俗不堪。然而,拥有一双“发现美的眼睛”,是感官体验的进阶,也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上限。

      为什么有的人总是拍不出“美的照片”?很多人认为是器材、技术问题,但其本质是对“美”的认知问题。

      “现代新闻摄影之父”布列松,是个富二代,但世俗的“物”,都不能吸引他,记录人间百态才是他的最爱。早年布列松喜欢绘画,后来沉溺摄影,他浪迹天涯、风餐露宿,混迹于底层市井之间。他创立了“决定性瞬间”摄影理论——在某一特定时刻,将形式、设想、构图、光线、事件等因素完美结合在一起——早已成为人类摄影的不刊之论。也因此,他的名字几乎等同于摄影。

      越是天赋异禀的人,越懂得超脱凡俗、披沙拣金。越是心明眼亮的人,越懂得培育审美情趣,让世人获得“更上一层楼”的视野——这才是在图片随手可拍可得的今天,“传奇布列松”的最大价值。


      西方的古典画中有很多人体,日本浮世绘中甚至有一大半就是春宫画。为什么这些在常人眼中的“色情艺术”,却成为传承千百年的经典,至今无人超越?

      梵高的画作,不讲究轮廓线条,色彩浓烈诡奇,很多人都表示欣赏不来。为什么他的画作在当时不受重视,在今天却屡屡拍出天价?

      和一般人的理解不同,这些经典作品所代表的,正是人类感官体验的至高境界:和而不亵,返璞归真——超越情欲和繁杂,达到率真和至简。

      《泉》是安格尔最著名的作品,他画了整整40年。画布上一个全裸的女性身体,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。线条、形体、色调的和谐安排,成功塑造出一种“清高绝俗和庄严肃穆的美”——人们感受到的是圣洁舒适的美,而不是欲望的刺激。(延伸阅读:《费顿经典:时间的回归》:能说出来的美,常常是不必说的)
      《费顿经典:时间的回归》一书中收录的《泉》


      作为感官语言最发达的族群之一,中国古人欣赏美景、书法、音乐时,正是把“返璞归真”视为可遇不可求的高级享受。

      曹植描写荀彧的诗词,在今天很多人看来就是“情诗”,但却是对“美德”的绝妙总结:如冰之清,如玉之洁,法而不威,和而不亵。

      中国写意画的最高追求,是书画一体、天人合一的神韵。正如禅宗所言:看山还是山,才是人生至境。

      作为中国文化的分身,日本不仅完整地保留了禅宗、茶道等文化元素,还形成了本土的特色和创造。

      在江户时代,浮世绘大师们群雄并起:风景画大师葛饰北斋,擅长美人画的喜多川歌麿,还有擅长“役者绘”的鸟居清信。


      当时的锦绘绚丽多彩,极尽人工美之能事。浮世绘大师们争奇斗艳,竭力铺排画面,力求繁复华美、细节紧凑。

      在绘画技艺上,这些大师各有千秋,难分伯仲。但是在绘画的意境上,歌川广重却是公认的第一人。而他的出众,恰恰是因为他的质朴天然。他的画作从无吸引眼球的刻意,画笔下驰骋的是他的心境,如幼童双眸一般真挚、无垢。

      喜多川歌麿笔下的美人丰腴绰约,会让人忍不住摩挲美人的衣纹、发髻和脖颈;葛饰北斋笔下的富士山气势恢宏,让人为“变幻莫测的大自然”惊叹;但是在歌川广重随意天成的田园牧歌、雨中竹桥中,我们却能能收获内心的宁静。

      品鉴江户时代的浮世绘,既是追忆那些即将凋零的中国古典韵味,也是现代人不可多得的极致体验——当人物融入了景观,景观也就融入了画家和观者的心情。

      经典少有,鉴赏经典的心情和意愿更难得。在浮躁、喧嚣的当下,这样的体验越来越稀缺了。


      ▌生命体验的第二个层次:思想的“痛苦”之旅


      英年早逝的天才作家卡夫卡,在20岁时写下的这段话,堪称对生命体验第二个层次的完美表述:


      “如果我们在读的这本书,不能让我们醒悟,就像用拳头敲打我们的头盖骨,那么,我们为什么要读它呢?难道只因为它会使我们高兴?我的上帝,如果没有书,我们也应该高兴。那些使我们高兴的书,如果需要,我们自己也能写。但我们必须读的是这些书:它们像厄运一样降临我们,让我们深感痛苦,像我们最心爱的人死去,像自杀。一本书必须是一把冰镐,破碎我们内心的冰海。”


      思想为何有如此的“破坏力”和魔力?


      我们知道,思想的创造,始终是只属于极少数像轴心时代、启蒙时代那些伟大头脑的单向度活动。而思想的“消费”,由于人类天生就喜欢消遣、猎奇,喜欢占有厌恶创造,所以即便在开放的思想市场上,也还是那些迎合民众“不劳而获”心理,满足政客和投机者名利需求的“思想”,长期占据主流。而那些最伟大的思想家,由于终其一生都在对抗人类堕落的天性,而成为永远的少数派。


      我们惧怕思考的苦刑、内心的破碎,所以对那些伟大的思想家,要么无知,要么无感。在一个快餐化阅读的时代,媒体和商家非常乐于迎合这种“知识幻觉”的需求,于是“奶头乐文化”比任何时代都来得更刺激、更轻松、更廉价。相反,阅读思想家的经典,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折磨——让我们不断暴露自己的无知和粗鄙。


      如果说有思想的人,注定孤独,那么,创造思想的人,绝不会和我们一样用孤独来自我安慰,孤芳自赏。相反,“享受孤独”不但是思想家生命体验的基本特征,也是思想创造的前置条件。几乎所有历史上最伟大的思想家、艺术家,生前都没有获得足够的重视,死后,即便他们的思想造福人类,也很难有人能体验这份孤独。


      与之相应的是,在图书市场上,政治家、企业家的传记,长期盘踞榜首,但像孟德斯鸠、斯密、休谟、阿伦特、哈耶克等“现代文明主要观念的奠基者”的传记,始终无人问津。原因很简单,读他们的传记,不但很“烧脑”,而且这些书告诉我们的,不是如何升官发财的经验和秘笈,而是让我们马上陷入痛苦的思想冒险。然而,这却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“沉思的生活”,是生命中更高级的体验。


      ▌生命体验的第三个层次:灵魂的仰望

      当代最睿智的思想者索维尔说:认识到自己的无知,需要一定的智慧。

      当一个人察觉到“也许我是错的”时,最本能的反应往往不是承认错误,审慎地求真,而是竭力地逃避、遮掩、狡辩,甚至恶语相向。

      然而,当一个人彻底放下自负,任由内心被那些伟大的思想攫住、摧毁,当我们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无知时,这种“警醒自我的厌弃”,通常会堕入一种“彻底的悲观主义”,最后走向另一个极端“因极度自负而产生的极度自卑”。但是,思想世界最大的诱惑和风险还不仅于此。

      ——沉溺于超越自我、改变世界的人,很容易产生“自封上帝”的狂妄;越是博学多才、创造力无限,其后果可能越可怕、邪恶。这个层次的典型,就是希特勒。

      希特勒鄙视感官层面的享受:他不抽烟、不喝酒、不好女色,严格素食。他注重精神层面的享受:热爱艺术,思考哲学,是著名的爱狗人士,还是操控大众情绪的天才……但是,他的这些体验和创造,都建立在无数人的血泪和尸骨之上。


      “纳粹美学”


      一个人活在世间,无论能力有多强大,创造欲多么旺盛,总会有极限。因为我们是人,不是神。但无论沉溺于感官世界的凡人,还是早已达到生命体验第二个层次的杰出人物,常常因很难认清自己,而最终活成了自己的悲剧、别人的灾难。

      ——沉溺于感官刺激的人,因为对真正的思想无知、无感,所以“无知无畏”,喜欢给自己的粗鄙和无知穿上思想的外衣,然后还要裸露给世人看;

      ——沉溺于思想冒险的人,一旦缺乏敬畏之心,很容易把已知的思想当成整个世界,甚至错把自己当作上帝。

      因此,能让我们做到“知无知”的,只能是比世俗的感官体验、人类最杰出头脑的创造力更高的东西,它,就是生命体验最高层次的信仰。

      休斯顿·史密斯在《人的宗教》里,总结了佛教、犹太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等七大宗教信仰的三个共同追求:最高超的生命取向、最深刻的生命体验、最强大的生命能量。而种种教义反复强调的,都是一种超验的人生态度:世界是一座桥,走过去,不要在上面盖房子。

      知识的尽头是思想,思想的终点是信仰。如果说达芬奇、牛顿、爱因斯坦这些天才的创造活动,代表了人类理性之光能够照亮的最远方,那么,形形色色的“希特勒们”的毁灭活动则告诉我们,离开信仰,天才和魔鬼,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。

      古往今来,无数人为了坚守、传播超验的信仰,甘愿舍弃名利,走出舒适区,忍受苦难,甚至放弃自己的性命和哲学。但很多追求实用的大众,崇拜理性的学者,无法理解这种超然的体验,于是对它视而不见、惊诧莫名。

      佛陀释加牟尼本是一个王子,却抛下权位独自苦修,悟道后入世弘法45年。每年有三个月、每天有三次,他都要进入冥想与修行,汲取向上的能量,力求“回归自我”。

      以色列人几千年来国破家亡、流散世界,有的人甚至已经忘记母语。但是,即便在种族大屠杀这样最黑暗的时代,他们仍然坚守信仰,拒绝放弃自己族群的印记。

      使徒保罗本是一名在世俗世界前途不可限量的青年,他精通罗马政治、希腊哲学和犹太宗教。但是当拿撒勒人耶稣击碎他的骄傲,他便毅然决然地抛下从前珍视的所有。只因为他看见:上帝给人预备的享受,“是眼睛未曾看见、耳朵未曾听见,人心也未曾想到的”;他“将万物看为亏损”,只因他“将上帝的道看为至宝”……

      按照基督教的教义,敬畏上帝是最大的智慧,荣耀上帝是最高的美德——灵魂的仰望、信仰的丰满,才是人类最高层次的生命体验。它意味着肉体和灵魂的完美结合,也意味着思想精进、生命更新的方向。一个笃信上帝的人,不能主动终结自己的生命,因为那是一种病态的自恋,因为,他们已经死过一次了。


      可见,信仰不仅需要“相信”,更需要“仰望”——承认人类理性的局限,坚守超验的道德,都是为了保持谦卑、赤忱,寻回人类作为“万物之灵的高贵品性”:谦卑、智慧、良善。

       

      ▌阅读,不是提升生命体验的全部,但一定是开始


      受益于近半个世纪的和平与技术加持,人类生命的长度达到了有史以来之最,但生命的体验,却遭遇着三重困境:因审美缺失而生命匮乏,因创造不足而精神衰落,因信仰缺失而道德沦丧。

      对此,有朋友曾不无忧虑地说,我们恐怕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活得非常拧巴:因为平庸,所以假装“激情燃烧”;因为压抑,所以假装“娱乐至死”;因为浅薄,所以假装碎片化学习。


      不过,从感官世界的取舍到灵魂的仰望,提升生命体验,并不完全是今天才有的新命题,而是人类永恒的命题。但这一命题天然存在一个“悖论”:一旦意识到提升生命体验的重要,并且虔诚地行动后,将会越来越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知、卑微;相反,对生命体验的三个层次无感者,反倒始终自我感觉良好。对此,我们不仅要对号入座,还要回到一开始的那个灵魂之问:

      假如生命还剩下1万天,我们是选择“体验一天,然后重复一万次?”还是从感官世界的返璞归真、思想世界的“痛苦”之旅,直到信仰层次的灵魂仰望,充分地体验这短暂余生的每一天”?做出选择或许不难,但选择后像日课一般的“修炼”,非常不易。